照片後方的是在彼爾姆(Пермь)唸醫學相關的科系的學生，來自伊朗和伊拉克。當知道他的國籍後，你腦中的第一印象是什麼？還是因為不太了解，所以沒有特別的想法呢？
四月中，我前往彼爾姆拜訪俄國朋友，該城市位於卡馬河畔、烏拉爾山西麓。因為她週五要上班，所以我自己在市區晃晃。城市有旅遊導覽路線，分為綠色和紅色，這是綠線的第一站，廣場上立著兩座銅像。當時學生遊覽團正在參訪，他們輪流和銅像拍照，其他同學在旁邊胡鬧嬉笑。沒多久後他們離開了，我看見花圃邊上坐著四位年輕人，似乎是大學生，按下快門後，我走到資訊板前閱讀景點介紹。
突然照片中的女生向我走來，問我來自哪個國家、來彼爾姆的原因。她和照片中右二戴眼鏡的男生來自伊朗，另外兩位男生是伊拉克人。伊朗女孩很熱情，雖然他們俄文口語有蠻多錯誤，但很敢表達自己的意思。我們介紹了自己，也聊聊關於彼此的事情，並交換聯絡方式。他們希望和我拍照，原本是左二伊拉克男生拿著手機自拍，後來其他人要他站到我旁邊，還叫他把手搭到我肩上。這時候我發現或許是要讓我和伊拉克男孩有機會認識，伊朗女孩才會來找我搭話。不過其實伊拉克男孩很害羞，並沒有直接碰我的肩膀，也沒做出讓我不舒服的事情。
拍完照，女孩問我待會要去哪，如果願意的話他們可以跟我一起逛逛，我不知道如何拒絕，也想和來自我不熟悉國家的年輕人交流，所以我答應了。只有伊朗女孩和左二伊拉克男生跟我一起，沿路上我們交換了阿拉伯文、波斯語和中文的你好說法。我試著詢問關於他們國家的事情，但因為語言關係，他們並沒有非常了解我的意思並給出適當的回覆。二十分鐘後，我們在一棟紅磚建築物前拍照，女孩把手機交給男孩，網美式地擺出各種姿勢。這時我收到俄國朋友的訊息，她問我逛得如何，我告訴她在街上我認識了這些來自伊朗和伊拉克的學生，她回：「請你盡量別跟他們相處。」很難解釋當下的感覺，她的用詞突然變得嚴肅，讓我覺得有些緊張，卻又充滿疑問。除此之外，因為和他們聊不太起來，再加上比較想自已逛，所以我說我要去找朋友，就跟他們道別了。
後來我一直在思考朋友的這句話，一起吃晚餐時，我詢問她為什麼這樣說，也向她解釋想跟他們交流的原因。朋友在彼爾姆的大學教外國人俄文，其中一班的學生來自這些國家，她說他們大部分都不太禮貌、比較粗魯，可能出於擔心，而提供了這樣的建議。我告訴她，其實他們人都蠻友善，而且算有禮貌，她也說她很開心我能和他們交流，我們都理解彼此的做法。這時我意識到，原來國籍可以在自己對對方一無所知的狀況下，讓我們判斷一個人值不值得交往。倘若決定遠離他們，就完全沒有機會能夠了解不同群體者的文化與價值觀，而是限縮在自己劃出的圓圈中，與廣闊的世界隔離。
為事物貼上標籤可以讓我們不費力地判斷價值，但世上每個人都是獨特且複雜的個體，並無法僅用幾張標籤衡量。當我們用自己假定的標籤與外界相處，結果卻會是失去接觸世界的機會。最近在一本書裡讀到：「不要指揮你的作家；試著變成他。成為他的同伴及共犯。如果你一開始退縮，有所保留並且批評，你就無法完全充分地獲得這本書的價值。」—〈如何閱讀一本書〉吳爾芙。和一個人交往、去到一個地方以及對待一切事情或許也是如此，所有事物都有值得我們去發現的價值。
2019.04.12 @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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